去年以来，关于光伏行业产能过剩的话题，受到广泛关注。经过多年发展，我国光伏产业技术水平不断升级，产业制造和装机规模持续扩大，度电成本快速降低，产业综合实力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并且在产业链所有环节都牢牢占据全球主导地位。科学理性应对光伏产能问题、化解行业潜在风险意义重大。

存在阶段性和结构性风险

2023年，我国光伏产业亮点纷呈。全年光伏发电新增装机量超2亿千瓦，接近2022年2倍，创历史新高。光伏发电技术快速迭代，在2022年量产先进电池转换效率达24.6%基础上，2023年再次刷新纪录达到25.5%。持续巩固全球光伏装备制造产能最大国家的地位，为全球贡献了70%以上的硅片、电池片和光伏组件等光伏产品。2023年，我国光伏组件出口量超过1.75亿千瓦，同比增长22.4%。

在行业高速发展的同时，企业大举扩产后又出现产能过剩风险，产业链价格一路下行，部分环节企业停产，受到多方关注。

工业和信息化部相关负责人表示，当前中国光伏行业确实存在一定阶段性和结构性过剩风险，但总体属于行业发展正常范围。

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副秘书长江华分析，从光伏三落四起的发展周期来看，前三次下滑都是由于市场和需求下滑导致的，通过政策引导扩大需求得以有效解决或缓解；本轮周期性波动下游市场仍然正常增长，因此更宜从供给端出台相应举措。

据统计，历年来光伏行业产能利用率普遍处于50%至60%水平，产能超过需求1倍属于正常现象。2023年年底光伏设备各环节产能达1000吉瓦左右，对应全球市场400吉瓦的需求，略超正常范围。

不过从价格走势和市场融资来看，行业确实存在供需失衡和不良预期。2023年以来，随着新增产能陆续释放，产业链供需开始出现重大转变，从硅料到组件价格逐级下跌。在当前价格下，二三线厂家已出现亏损，头部企业也逼近盈亏平衡，部分企业则因价格跌破成本而停产。面对产能过剩担忧，一些新增产能建设和企业融资已经放缓或暂停。

面对更加激烈的竞争，头部企业却看到了积极的一面。晶科能源相关负责人表示，在组件价格下行周期中，行业盈利表现进一步分化。先进产能占比高、成本渠道优势强的企业更具竞争力。当前行业已出现开工率分化、部分企业扩产放缓和新进入者陆续退出的情况，新老技术迭代以及落后产能出清的步伐有望进一步加快。

谨防供需错配

光伏产业是否存在产能过剩？工业和信息化部相关负责人认为，我国光伏行业总体仍处在正常范围，其原因在于：一是绿色低碳大趋势促使光伏行业大发展，适当的供大于求才能引导企业合理竞争，这是行业经营和市场竞争的正常现象；二是光伏行业总体属于泛半导体领域，具有周期性发展特征，阶段性震荡是行业正常属性；三是光伏产业链条长、技术迭代快，且各环节建设周期不尽相同，在一定阶段可能出现结构性过剩现象。

在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硅业专家组副主任吕锦标看来，说当前行业产能过剩是过度解读，这一轮产能发展中存在一些“PPT产能”，并不会立刻落地。同时，近两年发展中出现的硅料端去瓶颈、电池技术迭代及龙头企业一体化扩张等，都是增强产业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的表现。

通威集团董事局主席刘汉元表示，如何在保持行业竞争压力、效率的同时，适当考虑竞争生态，值得全行业共同思考、探索。当下的产能过剩会在短时间内迎来新平衡，不用过多担心，市场的事情交给市场，政府适当引导就可以应对这次所谓的过剩危机。

尽管如此，供需错配的负面影响还是值得重视。隆基绿能中国地区部总裁刘玉玺认为，随着“价格战”持续，光伏组件价格跌破企业现金成本，已出现企业为降低成本牺牲产品质量的现象；下游电站投资企业则担心，低价能否持续保障供货和组件质量，是否会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更重要的是，长期低价竞争将对行业合理运行造成影响，损害光伏行业创新基因，进而减弱我国光伏产业全球竞争力。

依据2023年上市企业半年报，出货量排名前四位的光伏组件制造头部企业，在研发上的投入环比均呈现出较大幅度下跌。国家能源局联合科学技术部发布的《“十四五”能源领域科技创新规划》明确提出，创新是引领能源发展的第一动力。但面对零利润空间和资本撤离，一些光伏企业对待科技创新或将有心无力。

避免产业大起大落

尽管我国光伏产业遇到暂时性困难，我们还是要在正视问题的基础上，共同巩固来之不易的全球竞争优势。

创新是中国光伏产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质量是产业规模化发展的必然要求，二者缺一不可。在晶科能源副总裁钱晶看来，当前，行业发展需要理性，要用技术和性能来说话。高效产能永远不够，要加速技术升级。只要是公平的市场，自有天然的调节机制来实现优胜劣汰。

隆基绿能总裁李振国同样表示，行业竞争进一步加剧，更促使企业加强技术创新，进一步提升太阳能电池转换效率，降低光伏度电成本。这些是光伏行业高质量发展不变的主题。

经受“价格战”的洗礼，是很多行业走向成熟的必然经历，但实现良性发展仍需回到有序竞争的轨道。鉴于光伏行业各环节成本基本透明，专业人士建议，可参考通信行业的成熟经验，在招标中设置“最低限价”相关要求，对低于成本价的投标予以废标认定。目前有部分央企已在招标中采取“合理靶心价”的制度，去掉最高价、最低价，取中间的“靶心价”，但此方案在行业内推广普及仍需顶层设计指导。

专家建议，要聚焦光伏行业高质量发展，合理把握产业周期，加强顶层设计和政策供给，支持企业技术创新，引导产业合理规划布局，稳步推进产业技术迭代和转型升级。目前光伏新增装机规模离实现碳中和目标还有距离，在政策方面不能仅考虑限制产能，也要推动需求进一步扩大，切实稳定行业良好预期，避免产业大起大落。

王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