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今天闹没闹？”中控室外走廊上，茶水吧的饮水机门“啪嗒”合上时，大唐陕西发电有限公司水电事业部石泉厂站运行三值主值班员师岩摸了摸工作服内袋，那里藏着女儿的小袜子，淡粉色的袜口还留着奶渍，此刻正贴着心脏跳动的位置，像片温暖的云。
“没有，大年初一刚过完农历生日，现在也是个一岁的懂事宝宝了，你瞧，知道要和爸爸视频，刚才还吐了个泡泡。”妻子把手机镜头转向婴儿床，十一个月大的女儿正攥着袜子另一只咿呀挥舞。师岩的拇指在屏幕上来回摩挲，仿佛能触到女儿柔嫩的脸蛋。忽然，泄洪闸运行的轰鸣震得走廊的玻璃嗡嗡作响，他对着视频里受惊哭闹的小人儿轻声哼唱：“大坝高又高，江水长又长……”
正月初二11时49分，监控大屏迸发的红光刺破中控室的平静。师岩正在记录本上勾勾画画，铅笔尖“啪”地折断。值长刘凤园的指令随电流声炸响：“师岩，立刻前往现地对故障进行排查。”师岩一边快速往下跑，一边下意识按住左胸——工作服内袋里的小袜子被体温焐得发烫。
故障指示灯在黑暗里猩红闪烁，师岩发现4号机组LCU CPU-B套异常关闭，他输入重启指令时，工作服内袋突然传来细微的蠕动感——是女儿的小袜子在奔跑中滑到了肋间，他恍惚看见女儿之前发烧那夜，自己也是这样描摹监护仪上的波纹。“2号主厂房上位机室主计算机A存在故障。”经过一番核对，师岩发现故障信号仍有部分对不上，对其他设备进行排查最终找到了原因。
“全厂共有4台主计算机互为备用，一台故障不影响主机设备运行，目前不具备处理条件，节后开票处理，接下来切换备用系统。”继电保护班值班人员洪浩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来时，师岩正用冻僵的手指给故障设备贴标签。备用系统切换完成的提示音响起，师岩突然在警示贴上用手指画了个月牙——和女儿昨夜抓在他脸上的指甲印一模一样。处理完这个突发故障后，师岩还没来得及休息，又投入到了紧张的监盘工作中。
春节期间，阖家团圆的氛围弥漫在大街小巷，师岩却坚守岗位，甚至大年初一那日女儿的生日宴也未能及时参与。从大年初一到初四，每一个漫长的白天或夜晚，唯有女儿的小袜子静静躺在他的工作服内袋，给予他心灵慰藉，陪伴他度过那些孤独的值班时光。
大年初四的夜晚，也是他春节期间的最后一个夜班，静谧的厂房里只有机器运作的低沉声响。突然，师岩的目光被监控器中的一处吸引——2号机顶盖排水泵启动后，信号长时间未返回。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师岩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声响。他大步朝着现场奔去，工作服内袋里的小袜子随着他的奔跑，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他的胸膛，仿佛是女儿在为他加油鼓劲。他的眼神坚定而专注，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查明问题，保障机器正常运转。
当师岩赶到现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顶盖漏水较大，排水泵虽然在全力运行，但水位却丝毫没有下降的迹象。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对机组的安全运行造成严重影响。师岩没有慌乱，他冷静地分析着问题，迅速采取措施。经过一番调整主轴密封水压的操作后，漏水情况逐渐减小，排水泵也在水位下降后自动停止了运行。处理完这一系列的突发状况，师岩已经疲惫不堪，但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在交接班时，他详细地向接班值说明了此次现象及处理过程，并再三提醒他们在当班期间要密切注意顶盖漏水情况。
“叮咚，北京时间8点整。”中控室的电子钟惊醒了窗外歇息的鸟儿们，扑闪着翅膀呼啦啦飞走了。交接班结束，师岩瘫坐在中控室外茶水吧的凳子上，汗水浸湿的小袜子被掏出来晾在暖气管上。“师岩，下班了怎么还没回去。”值班员高毅拿着杯子过来接水，看见这个去年刚获“安康市优秀共青团员”的硬汉正对着手机屏傻笑。屏幕上是妻子昨夜23点发过来的照片：熟睡的婴儿怀里搂着废旧的电路草稿纸，纸上是妻子写的“和爸爸一起值班”。不知过了多久，山风卷着爆竹碎屑叩击起厂房玻璃，师岩终于回过神，将烘干的小袜子重新塞回工作服夹层。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江雾，所有参数安稳地沉睡在安全区，如同远处县城里的某扇窗户后，十一个月大的小公主蜷在印着卡通图案的婴儿床里，正吮着手指酣睡。晨光中，值班日志最新一页的边角上，不知何时粘着一根深蓝色的工作服棉线，正随着气流轻轻颤动。（解谨伊）
